換匯背包客

　　他們是一群陌生的臉孔，卻有著一個共同的名字：背包客。搬運背包里成捆的鈔票，是他們謀生的手段，也是對熱錢重新涌入中國這一大背景最好的注腳。

　　□文/特約撰稿 黃兆隆

　　站在深圳羅湖口岸的天橋上，對面的香港仿佛觸手可及。但對于歷來比人口流動更加自由的資本來說，這道口岸卻仿佛咫尺天涯。由于我國實行較為嚴格的資本管制，外匯的進出受到嚴格控制，許多看好中國經濟或者準備押寶人民幣升值的海外游資，往往只能望洋興嘆。

　　然而，資本逐利的本性決定了它不可能放任嘴邊的肥肉溜走，看似平靜的羅湖口岸，暗地里早已“錢潮涌動”。

　　熱錢搬運工

　　2009年8月20日，深圳羅湖口岸迎來了又一個平常的上午。進出口岸的旅客和車輛往來如織，其繁榮景象，讓人絲毫感受不到金融危機的寒意。

　　一陣高亢的汽笛聲響起，從香港過來的火車進站了。下車的人流中，一個為數不少的群體分外惹眼。他們有著近乎相同的裝束：遮住眼睛的鴨舌帽，背上背著一個碩大的背包。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背包客。

　　這些背包客總是神色匆匆地走出火車站，擠進口岸附近的商貿城，奔向某個不起眼的商店或者某個更遠的目的地。他們并不是自助出行的驢友，背包里裝的是捆好的港幣或其他外幣，他們的身份，是攜帶熱錢進入中國的“換匯游擊隊”。

　　名片上印著某外貿進出口公司市場總監(jiān)的老王，也是這個龐大游擊隊中的一員。年逾40歲的他在這一行里已經做了四五年，憑著對多年積攢下的人脈，他已經告別了普通背包客的身份。

　　在老王看來，“背包客”不過是“搬運工”。當年，他也每天往返于深圳、香港，將外匯帶進內地，把需要匯出境的人民幣換成外匯，帶回香港。

　　為了降低風險，單個背包客出入境時攜帶的現金價值通常不超過1萬美元。但由于人數眾多，來往頻繁，這場螞蟻搬家所運送的現金總量，卻是一個天文數字。

　　當初，背包客的來源主要是廣東本地人，然而，隨著“行業(yè)”逐步壯大，許多廣西、湖南甚至北方打工者也加入到背包客的行列中了。

　　背包客的利益鏈條

　　如今，早已告別普通背包客的老王在羅湖口岸開著一家土特產商店。乍看上去，這家商店和普通商店并沒有什么不同，但實際上，這是一個背包客的“中轉站”。

　　老王的店并不大，只要人稍多，就會顯得特別局促。但背包客們并不在意空間的擁擠，反而羨慕老王生意興隆。在記者與老王剛開始交談不久，十多個背包客已經站在店外警惕地打量四周。進店后，他們先用“白話”和老王聊著最近的新聞，接著便隨便買點便宜的商品，隨后拿出成捆的外匯，兌換老王手里的人民幣。

　　還有一些時候，老王會接到“特殊聯絡人”的通知：“對面有大生意過來?！边@時，老王要提前到銀行取出足夠的人民幣，以便“大客戶”來時能立刻帶走，或者存入對方指定的一些神秘的公司賬戶。

　　比官方匯率略低的匯率差以及換匯“手續(xù)費”，構成了老王的全部利潤。2009年5月到8月，他已經做了近400萬元人民幣的生意，自己也賺了10多萬元。像老王這樣的“中轉站”，羅湖口岸至少還有100多家。他們彼此并不熟悉，但背后的地下錢莊卻很可能相同。

　　普通背包客的“運費”則少得多。每完成一次現金的運輸，地下錢莊就根據數額大小支付給背包客傭金，比例通常在3‰～5‰之間，平均月收入人民幣4000元左右。背包客也不一定要依賴老王這個中轉站，更多的背包客直接聽命于老王的上家——港深地區(qū)數不清的地下錢莊。

　　許多不經過老王的背包客，他們的對手是銀行。帶進內地的外匯被直接交給地下錢莊，而將要換成外匯流出境的人民幣，則來自銀行取現。為了逃避監(jiān)管，不在銀行留下大額資金轉移的痕跡，他們通常化整為零，用數不清的銀行卡，多人、多次小額取現。

　　一般情況下，一個背包客要攜帶十幾到幾十張銀行卡，到ATM機上取錢。這一做法直接導致了周邊地區(qū)的ATM機頻繁遭遇“鈔票荒”。2009年，就連深圳市毗鄰關外的梅林村郵政儲蓄銀行，ATM機也發(fā)生了近一周的“斷鈔”。

　　歷史仿佛在重演。2007年下半年，伴隨著中國經濟持續(xù)高熱，股市、樓市火爆，人民幣升值預期不斷強化，背包客首次大量涌現，瘋狂的取現行動一度造成從福田區(qū)振華路到羅湖區(qū)八卦嶺區(qū)域內全部ATM機無錢可取。這期間，各種正式和非正式的金融機構在深圳的現金投放量占到了全國總量的一半以上。

　　熱錢尋蹤

　　公開統計數據顯示，到2009年6月末，我國外匯儲備已達2.1316萬億美元，二季度外匯儲備增加額為1778億美元，貿易順差354億美元，國際直接投資212億美元，不明來源的外匯儲備(疑似熱錢)1212億美元——這其中，也有背包客的一份“功勞”。

　　老王聽說，香港老板運過來的錢將用作“投資”。但背包里的熱錢，主要還是流向了內地兩大暴利神話聚集地：股市和樓市——這非常符合熱錢逐利的本性。

　　3月份以來，廣州一家注冊資金1000萬元、開業(yè)不到一年的典當行， 已經做了十幾億的股票融資生意。他們的資金來源，主要就是眾多香港老板通過包括背包客搬運等手段，轉移到內地的游資?？蛻襞c這家典當行簽訂協議后，只要將賬戶轉到指定的開戶營業(yè)部并支付每天1‰～3‰的利息，便可以獲得其股票賬面市值2～3倍的融資。

　　通過這種投資方式，不考慮地下錢莊手續(xù)費等因素，一個香港投資人在2009年3月初投資50萬港幣，可兌換人民幣約44萬元。通常情況下，半年后，他可以獲得約10萬元人民幣的利息收益。他再按此時的匯率換回港幣，本息合計約61.32萬港元，年投資收益率超過40%！

　　除了這種間接的方式，部分熱錢還通過私募公司直接進入股市，甚至與上市公司合謀，利用重組、增發(fā)等概念大肆炒作股價，繼而套現獲利。此外，對于一些A+H兩地上市的企業(yè)，來自香港的熱錢也常常通過炒高內地股價，帶動其港股上漲，從而對沖獲利。

　　不過，在所有投資方式中，最受香港人歡迎的，恐怕還數“買樓”。香港人對買樓的偏好由來已久，只要把錢帶到內地，通過廣東的親戚朋友甚至自己購買，手續(xù)都極為便捷。從今年背包客重新抬頭開始，廣州、深圳的房價就再度步入直線飆升的通道，部分香港炒房客更是北上上海、北京，甚至殺入成都、重慶等二線城市。

　　對于背包客以及地下錢莊，我國政府的態(tài)度一直是嚴厲打擊。但是由于這些龐大的地下金融網絡日趨隱秘復雜，監(jiān)管機構的打擊往往不及根本，成效有限。人們擔心的是，這種熱錢隱秘而自由地流入，是否會在某一天突然變成資本的海量外逃，從而影響中國經濟穩(wěn)定？畢竟，就在2009年一季度，我們就已經見識過790億美元的資本凈流出。

　　對老王以及更加底層的背包客來說，國家經濟的穩(wěn)定，遠不是他們考慮的問題。但國家為了維護金融秩序，必將加大力度對此現象進行打擊清理，這種“地下活動”終將受到最大力度的遏制。

　　編 輯 陶 昆

　　E-mail:taokun@caistv.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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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年5月，人民幣對美元匯率首次“破8”，成為人民幣升值的重要標志性事件。2007年，人民幣匯率正式步入快速上升通道：2007年1月15日，港幣兌換人民幣匯率中間價跌為100元港幣兌換99.945元人民幣，人民幣正式“貴”過港幣。此時，100美元可兌換人民幣779.38元。2008年4月10日，人民幣對美元匯率“破7”，當日100美元可兌換人民幣699.2元，100港幣可兌換人民幣89.788元。截至2009年9月28日，人民幣匯率已升為100美元兌換人民幣682.79元，100港幣僅兌換人民幣88.096元。這意味著，海外資金將對人民幣更加“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