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慶看了兩臺大戲

2009-11-06 17:02:41      挖貝網(wǎng)

  我在童年與現(xiàn)實中恣意閃回,穿過安慶一條條古老的街巷……

  安慶被稱為宜城。

  我在長江邊兒上出神地望了一陣子,走上碼頭想把船和水都看個究竟。聽見有人吼“這里不是公園”,但我還是充耳不聞地在岸邊晃悠。

  我看船,也看船上的錨。我瞧水,也瞧水中的靜,只是我的心情有些跌宕。沿江向安慶長江大橋方向行走,不經(jīng)意地撞見一對熱戀少男少女在生澀地擁抱,我不能不知趣,也沒有道理打擾,于是視而不見地悄悄地經(jīng)過。

  這一天下午,不時地傳來鞭炮聲,安慶結(jié)婚的人很多,應(yīng)該是個好日子。

  接二連三的婚車,把整個城市都弄得喜氣洋洋的樣子??晌疫€是固執(zhí)地要到趙樸初的故居,車到門前,下來愣了一下神兒,轉(zhuǎn)身走了。

  我來過這里,不過那時不是現(xiàn)在這樣車水馬龍。我想,傾聽趙樸老,一定要選一個安然的時辰,這個時間過于熱鬧。于是回頭,那個收停車費的人此時百無聊賴地望著來來往往的街道不知所措。

  我要去獨秀園,那里也是我來過的地方,似遠非遠,似近非近。不過我心馳神往,有某種難以名狀的想象。因為我記得陳獨秀先生的《新青年》,盡管我現(xiàn)在不算年輕,只是在臨近國慶的日子里,回想一下《建國大業(yè)》中薈萃的明星。無來由地崇敬,讓我一定要看一看獨秀老人是不是仍然孤寂。

  我第一次來安慶時趕上了一個雨天,從合肥著陸,雨沒頭沒腦地下得很大。車里,我問司機多長時間可以到達,終于到了安慶,許許多多的不期而遇讓我對這個曾經(jīng)做過省會的城市平添了一種別樣的心境。

  別樣是什么樣?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一回,我是看過長江的,也信步在獨秀園,還有趙樸初的故居,而我此次固執(zhí)地要重游舊地,因為我相信,每次看到的想到的注定不會相同。

  最近一段時間,由于和南翔集團的緣分,來安慶的機會多了起來。說實話,我喜歡安慶的雨天,這樣的氛圍,可以讓人萌生一種古意,恰如其分地襯托出宜城的美景,也讓我在東奔西走的忙亂中稍作停留,靜靜地品味這座城池幽遠的語境。

  來安慶,黃梅戲一定要看的。在黃梅會館,體驗一下上賓似的堂會,突然感到被尊重的高貴,只是環(huán)境的優(yōu)雅讓唱腔的裝飾縮混成不倫不類的調(diào)子,令人覺得稍稍有點詞不達意。而我在夜晚的宜城里,刻意尋覓與眾不同的精神,燈亦紅酒亦綠,內(nèi)心的深有感觸,還未來得及深思熟慮,便匆匆地入夢了。

  后來我逢人便講,在安慶剛剛落成的黃梅戲藝術(shù)中心看了《女駙馬》,因為突如其來的意外,讓我對傳統(tǒng)的劇目情不自禁地刮目相看起來。

  其實,我是不知道名角韓再芬的,只是安慶的人都在說她。那天,她在戲的中間盛妝亮相,引來一片熱烈的掌聲。角兒來了,帶著名角的范兒,只是我覺得有點割裂了馮素珍這個人物,但在不知不覺中,我不能不為韓先生的深厚的藝術(shù)功力所折服,她與馮素珍這個角色的你中有我和我中有你,才是之所以名角的深層次原由。

  《女駙馬》的故事不復(fù)雜,而此時此刻我的體會卻很多。以往我對戲劇的偏見,緣于一個簡單明了的事情為何還要哼哼唧唧地唱念坐打,而我內(nèi)心深處的膚淺在安慶這個城池被徹底地數(shù)落了。突然感到,我還未曾看過真正的戲曲,從前只是在電影中知道了一個《天仙配》故事的開始或結(jié)局。而真的欣賞,卻是需要在劇場中完成,那時,你調(diào)動耳、眼、鼻、舌、身、意的體察,才是藝術(shù)創(chuàng)造的整個過程。

  安慶的黃梅戲藝術(shù)中心是個不算太大的場子,這樣正好適于戲曲的演出和觀賞。我發(fā)覺,不論是從唱腔、舞美還是服裝的角度來看,《女駙馬》都堪稱是一出時尚大戲,而比起所謂大牌子的T臺走秀,戲劇的美倫美奐要更顯得美不勝收。

  原來,戲劇是要調(diào)動整個人生的體驗和文化積淀來體會的,以前未曾看懂的東西,后來不經(jīng)意地恍然大悟,養(yǎng)眼養(yǎng)心,原本是心路歷程的千錘百煉。

  真好,我在安慶還不期而遇朝鮮平壤藝術(shù)團的演出。我是很想去看一看的,與其說是看一場歌舞,不如說是找尋少年的影像。我這一代人是看朝鮮電影長大的,《摘蘋果的時候》、《鮮花盛開的村莊》、《火車司機的兒子》、《看不見的戰(zhàn)線》、《賣花姑娘》等等,無論是情節(jié)還是曲調(diào)都深深植根于內(nèi)心深處。于是,當我聽到《賣花姑娘》的音樂響起,不由得熱淚盈眶。不是因為故事中主人的命運而感慨,而是觸景生情地糾結(jié)起孩提時代的美好時光。

  我知道,在劇場中一定有與我一樣感同身受的人。只是劇場中沒有驚人的不同反響,讓我曉得也許在那個年月里,安慶這個地方連《賣花姑娘》也不曾來到。而與我鄰座的青年,一定會哼唱“誰能琵琶彈奏一曲東風(fēng)破”的。

  臺上的朝鮮姑娘都是不折不扣的美女,在今天已經(jīng)把“美女”這個稱呼廉價出售年月,見到她們真的喜出望外,因為她們是名符其實美女。歌聲甜美,舞姿曼妙,臉上蕩漾著幸福的笑容,更難能可貴的是她們笑都非常環(huán)保,像一條未被污染的清澈見底的河,絲毫沒有做作的成分。

  聽說,她們的國家并不富裕??赡茉截毟F越環(huán)保,越貧困也就越認真。感動觀眾的不僅僅是優(yōu)美的旋律和醉人的舞蹈,還有她們訓(xùn)練有素的職業(yè)態(tài)度和一絲不茍的敬業(yè)精神。

  貧窮的奢侈,才真的時尚。

  我在童年與現(xiàn)實中恣意閃回,穿過安慶一條又一條古老的街巷。我在尋覓與眾不同的光景,這種近乎苛刻的追求浸淫著一種美麗的折磨。此時,遠在京城的小兒皓鳴打電話進來,問我在安慶的日子是不是開心。

  人生本無所謂開心不開心的,無論身在何方,都需要有一種篤定的神情,固本清源。轉(zhuǎn)身,虛空粉碎。

  在江邊,我看見了船的悠閑。在江邊,我還撞見了一個擺攤預(yù)測人生的人。舉起相機,我說要為他做個廣告,他笑得極為隨和,從容地說,廣告就不要做了。我覺得他是做這個行當人,倘若在鏡頭前表現(xiàn)出慌亂,那么他對于人生的預(yù)測的可信程度則要劃上個問號。

  到獨秀園已臨近日落的時刻,正好,在彩霞滿天的背景下陳獨秀屹立的雕像顯得更加壯觀,這個曾被弄得灰頭土臉的人手握一卷《新青年》迎風(fēng)而立,而四面的青山綠水或許正是獨秀先生早年投身革命時所冀望的新世界。

  在他的另一邊,一個水泥廠和被劈開的山裸露出累累傷痕,似乎有點大剎風(fēng)景。

  獨秀先生高大的身影左右有兩塊巨石,一塊刻著“民主”,一塊寫著“科學(xué)”,這是當初新青年的兩面旗幟,也是獨秀先生和追隨者的革命理想。

  “民主”那塊巨石祥和地安臥,而“科學(xué)”那一塊卻攀上了兩個孩童,他們的家長在下面與其遙相呼應(yīng),讓“科學(xué)”顯得熱鬧非凡。忽聞其中的一個孩兒指著獨秀像大聲地呼叫著“毛主席”,但是沒人糾正他的錯誤。

  我知道,他不是毛澤東,他是陳獨秀。

  是誰和是非本來都不重要,重要的在漫長歷史的一段人生中擔(dān)負的社會責(zé)任。比起去年造訪獨秀園時,這里明顯盎然了許多,也許是政治氣候的好轉(zhuǎn),讓塵封的歷史及人物也有了生機。

  獨秀園的入口處正在造新房子,一個老人追著開車的人執(zhí)意地收費,他的吵嚷讓這片本該幽靜的園林和獨秀老人有點麻煩。

  豁然開朗,我讀到這樣一段文字:“關(guān)于陳獨秀這個人,我們今天可以講一講,他是有過功勞的。他是五四運動時期的總司令,整個運動實際上是他領(lǐng)導(dǎo)的。他與周圍的一群人,如李大釗同志等,是起了大作用的……我們是他們那一代人的學(xué)生。五四運動,替中國共產(chǎn)黨準備了干部。那個時候有《新青年》雜志,是陳獨秀同志主編的,被這個雜志和五四運動警醒起來的人,后來有一部分進了共產(chǎn)黨。這些人受陳獨秀和他周圍一群人的影響很大,可以說是由他集合起來的,這才成立了黨……”

  署名是毛澤東。

  也許,這正是獨秀園名正言順地存在并日益興盛的理由。

  告別獨秀園,驅(qū)車趕回安慶。在南翔集團光彩大市場中的一個酒家,我和幾位邂逅相遇的朋友開懷暢飲。這是一個溫柔的夜,鞭炮聲聲,樓下的婚宴人聲鼎沸。聽說,安慶人喜歡在晚上擺婚宴,他們說晚上設(shè)宴,喝多了就可以踏踏實實地睡了。

  也是,結(jié)婚無非就是為了合并一個可以夜以繼日相互陪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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