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妮：和高爾夫一起跳芭蕾

　　曾經(jīng)，她拿下了中國花樣游泳史上的第一枚金牌，實現(xiàn)了中國幾代花樣游泳人“沖出亞洲”的夙愿；如今，她從水下走到了高爾夫球場上，極力為高爾夫正名，“我們真的該改變對高爾夫的看法了。”

　　采寫|《小康·財智》記者 晁珊珊

　　十一年前的韓國釜山，是中國花樣游泳的福地。一個剛剛?cè)脒x中國花樣游泳國家隊不到四個月的19歲女孩胡妮，第一次為中國花樣游泳在國際大賽上奏響了“義勇軍進行曲”，那個時候胡妮還不知道，這個消息轟動了整個中國。

　　十一年后，胡妮眉宇間的靈氣依舊，“我年輕的時候，把自己最輝煌的青春都給了花樣游泳，現(xiàn)在我想把腳步放下來，慢慢考慮自己今后的人生。”

　　我是大器晚成型

　　小時候有一次在電視上看到楊麗萍，胡妮扶到媽媽的耳邊小聲說，“我將來就想變成那樣。”

　　胡妮的父親是體操教練，胡妮四歲半就開始學習藝術(shù)體操。父親一眼就看出女兒是塊兒學體育的料，他那個時候就給胡妮定了一個方向，“將來就往體育界發(fā)展”。四五歲的胡妮也分不清體操和舞蹈有什么分別，她覺得自己的體操動作就是朝著楊麗萍去了。

　　十歲到十二歲，是胡妮學習藝術(shù)體操最集中的兩年，她慢慢意識到自己并不是在學舞蹈，方向也不是楊麗萍。父親還是鼓勵她，“花樣游泳跟舞蹈非常相似，加上你現(xiàn)在有體操的基礎(chǔ)，應(yīng)該不錯，或許你應(yīng)該考慮往這方面發(fā)展。”

　　十三歲，胡妮采納了父親的建議，進入山西花樣游泳隊。那個時候她都不會游泳，又怕水，一訓練就躲在一邊不敢下。其他隊員都是游泳游了很多年的“老手”，面前又有嚴厲的教練，怕教練，沒辦法她就硬著頭皮下去了。時間一長，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水感還不錯，加上之前藝術(shù)體操的基礎(chǔ)，胡妮的進步非?？臁?/p>

　　山西花樣游泳隊1993年成立，1994年解散，當時山西花樣游泳隊的領(lǐng)隊在全國極力推薦條件好的胡妮。她先去了四川花樣游泳隊，在四川隊呆了一段時間，也比了一次賽，胡妮覺得自己對四川的氣候非常不適應(yīng)，“那里特別潮濕，需要吃辣椒，但是我又不能吃辣椒。”那一段時間她接連生病，耳朵也長了癤子引起發(fā)燒。沒有辦法她又去了天津隊，沒呆幾天，她決定去江蘇花樣游泳隊，“我姥姥姥爺?shù)募以诮K南通市，我當時特別高興去江蘇隊。”

　　剛?cè)サ臅r候她年齡小，底子又差，教練看了他的基本功，“什么動作都能做，但都是野路子，跟高水平的隊員比起來應(yīng)該叫慘不忍睹。”雖然動作歪歪扭扭，但是無論從形象、身體條件、接受新東西的領(lǐng)悟等方面，教練們都覺得她是個好苗子。江蘇隊的領(lǐng)隊金蟬教練專門帶胡妮，“從我進江蘇隊到我退役的那一天，都是金教練帶的。”她開始從最基本的劃水學起，從頭到尾重新學了一遍。胡妮的進步讓全隊都覺得驚訝，1996年進入江蘇隊，1997年就可以上單人，1998年就已經(jīng)代表中國隊去參加國際邀請賽。第一次參加全國花樣游泳全國成年組比賽，胡妮就拿了全國第六名。金蟬教練特別滿意，“第一次去就能拿第六？一般墊底都要墊好多年。”胡妮開玩笑說，“我可能屬于大器晚成型。”

　　在運動生涯的輝煌時刻選擇退役

　　現(xiàn)在的胡妮有時參加活動還會遇到游泳圈子里的朋友，他們都會感嘆，“哎呀！你當時那么棒，怎么就退了呢？”

　　2000年3月，在韓國釜山的第六屆亞洲游泳錦標賽花樣游泳單人項目里，胡妮的強大對手是日本隊和韓國隊，一直以來，在亞洲花樣游泳中，中國都是排在第三位。胡妮當時想，“肯定有日本隊在那頂著，那我就努把力，把韓國隊干掉。”沒想到第一場比下來胡妮得了最高分。她說自己屬于“人來瘋”型，“當時看臺上座滿了人，越是人多，我就越興奮，越想表現(xiàn)自己。”國際裁判覺得這個中國女孩怎么這么與眾不同，“可能給他們留下的印象挺好，所以分數(shù)給我打得也特別高。”回到中國之后，胡妮才知道這是中國花樣游泳歷史上第一個冠軍。

　　在退役前的六年里，胡妮跟其他大起大落的隊員很不一樣，她的成績一直非常穩(wěn)定，并且步步攀升。之后，2003年她又在巴塞羅那獲得花樣游泳世界錦標賽集體組合第五名，集體第六名。

　　2004年，胡妮參加了希臘雅典第二十八屆奧運會，在那次比賽中獲得了集體第六名的好成績。“現(xiàn)在你看，在世界上，中國花樣游泳隊的成績越來越好了，其實那都是幾代花樣游泳隊員努力的結(jié)果。”

　　讓胡妮最難忘的也是2004年的雅典奧運會，“準備得特別充分，去的人也多，當時年齡小，就是覺得很好玩。”現(xiàn)在她說，“一個運動員，一生中最驕傲的時刻就是你代表國家去參加奧運會，為國爭光，這因該是一個運動員的夢想。那個時候我實現(xiàn)了這個夢想，就真的挺開心的。”

　　2006年可以說是胡妮運動員生涯的巔峰，她在新加坡獲得第七屆亞洲游泳錦標賽花樣游泳單人冠軍，集體冠軍。在這一年國家隊的測驗中，胡妮第一名，代表國家隊做單人和集體，是絕對的主力隊員，就是在這個時候，讓誰都沒有想到的是，胡妮退役了。

　　“我當時也覺得可惜，但是有很多問題在那里，跟省里的問題比較多一點，我的教練也回去了，不能帶我了。很多原因結(jié)合在一起，感覺自己好像是在孤軍奮戰(zhàn)，沒有人能陪我，我覺得這樣下去，一個運動員的狀態(tài)就不會好，運動員是需要大家的鼓勵才能走下去的，如果大家都不支持她，她一個人在那里孤軍作戰(zhàn)，就沒什么意思了。”現(xiàn)在的胡妮非常感慨，她說如果時間可以倒回去的話，她會選擇堅持，“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這樣了，我也不會埋怨自己，自己選的路就要自己走下去。”

　　爭取走遍世界所有美麗的高爾夫球場

　　2007年，胡妮的丈夫、奧運羽毛球冠軍張軍，帶著胡妮參加冠軍高爾夫球隊的一次活動，胡妮發(fā)現(xiàn)，原來體育圈子里有這么多人都在打高爾夫，決定自己也要試試。

　　剛開始她一直在打練習場，“有的時候?qū)χ娔X，有的時候就在練習場里揮桿，那時沒有太大的興趣。”一次，北京的一家高爾夫球場邀請冠軍高爾夫球隊下場打球，“那是我第一次下場，下場之后才覺得，高爾夫真是挺好的，你可能打不了18個洞，別人打的時候你可以在一邊坐坐，休息，看著他們打。”

　　那次她還碰到了莫慧蘭、楊波，還有很多自己以前的朋友，“我覺得高爾夫球還是要跟朋友一起去，聊聊天，走走啊，在綠草地上的感覺特別好。”

　　之前胡妮從事的是水下的運動，現(xiàn)在到了草地上，胡妮覺得特別舒服。“以前一進游泳館，就是冷冰冰的水，一股子漂白粉味兒，現(xiàn)在撲面而來的是青草香。”小時候她看電視，那些都是貴族運動，以為跟自己不會有什么關(guān)系，但是打上了之后胡妮就離不開了。“我覺得高爾夫這個運動真應(yīng)該在中國好好推廣，因為對身體健康和心情都非常有幫助，是很陶冶情操的一項運動。”

　　胡妮現(xiàn)在比以前有很大的進步了，她的寶寶也慢慢長大了，胡妮決定要越來越多地下場打球，“很愉悅，可能我打的不好，但是我就是這個水平，打了就很高興。”胡妮笑了笑，“當然，還是要提高球技啦。”她說爭取走遍世界最美麗的高爾夫球場。

　　《小康·財智》：在韓國釜山的第六屆亞洲游泳錦標賽上，應(yīng)該算是你參加的第一個比較重要的國際賽事，當時拿了中國花樣游泳歷史上的第一個冠軍，也是剛進入國青隊不久，你是怎么克服緊張和心理壓力的？

　　胡妮：我可能屬于那種比賽型選手，越多人看我，我越興奮，就越想表現(xiàn)自己。再加上我那個冠軍是一個單人項目，我這個人做單人的時候是從來都不會緊張的，我就這么告訴自己，我一個人上去，我就是做錯了，別人都未必知道我做錯了，我有時候偶爾有個小失誤，比如說我轉(zhuǎn)了幾圈沒數(shù)清楚，但是裁判不知道啊，只要我接下面的動作接得不僵硬就可以了。但是集體的，有配合的那種就會緊張一些了，因為你如果做錯了，就會影響大家，還要注意隊形、排面，要考慮的東西太多了，這樣就會緊張。在單人的時候，我就覺得，大家都看我才是最好的。

　　《小康·財智》：你在的時候你的個人和集體比賽成績都一直很好，你的這種狀態(tài)是怎么保持的呢？

　　胡妮：我覺得還是一個團隊的意識在吧?？赡芑佑斡靖鷦e的比賽項目不一樣的地方在于，你進了這個花樣隊，你就不是一個個人了，你是集體里的一分子了。也許你是團體中做單人的那個，但是前提是你必須是集體的一部分，我是八個人中間的一個人。所以就不能覺得自己是單人就了不起，必須把自己融入集體。一說什么就是我們集體怎么樣。當時也沒想到自己今后會比別人好很多，因為我畢竟起步晚，這么多年一直在學習中，一直覺得我還能更好，我覺得我屬于這種狀態(tài)。我覺得這跟我從小在隊里受的教育有關(guān)，就是在任何時候都要犧牲自己來保全集體。我們都是這么被教育的，所以也會習慣性的這么想。

　　《小康·財智》：現(xiàn)在中國花樣游泳在國際上的成績也越來越好了，跟幾代花樣游泳運動員的努力是分不開的，這好像是花樣游泳比賽很有意思的一塊兒？

　　胡妮：對，因為花樣游泳可能跟其他的比賽項目不太一樣，不管你再好，你都要有三到五年的適應(yīng)期，讓國際裁判能認可你，現(xiàn)在中國的花樣游泳慢慢上來了，其實這都是一代一代的花樣游泳人積累的結(jié)果，到了她們這個時代一下子出來。其實每一代花樣游泳人都在為實現(xiàn)獎牌的突破做努力，而且打分項目，有印象分在里面，所以你必須做得很好，這樣裁判才會覺得，中國隊連續(xù)幾年都不錯，確實能達到前三名的水平，他才會給你這個榮譽，不可能說你只一次比賽特別好，就給你獎牌。

　　《小康·財智》：你剛退役的時候，有什么打算嗎？

　　胡妮：當時想再深造一下，學點東西，看看有什么適合自己做的。其實我除了游泳，愛好還挺多的，設(shè)計衣服和一些小東西，我還想過往健身方面發(fā)展，因為是運動員出身嘛，在減肥、健身方面也都有點經(jīng)驗，但是就只是停留在想，也沒去做。我還是覺得先把人生中大的事情做完。結(jié)完婚之后開始照顧孩子。我人生中最年輕的時間都給了體育了，我覺得我現(xiàn)在有資本去慢慢地考慮我今后的生活，不用那么著急。

　　《小康·財智》：將來有什么計劃嗎？

　　胡妮：我想要做我喜歡的工作，不要太累，因為我不是屬于女強人型的，我喜歡比較安逸的生活。我在生活中和在賽場上不一樣，在賽場上我是一個好勝心很強的人，但是在生活中，我希望自己簡簡單單就可以了。

　　《小康·財智》：做運動員這么長時間，你覺得你最大的收獲是什么？

　　胡妮：我覺得是堅韌，承受力特別強。我記得剛進隊的時候教練對我們說的一句話，一直記著，他說，你們每個人進這個隊，你們都有不同的個性，不同的想法，你們就像海邊的石頭，有圓的、方的、三角形的，但是通過這個集體，你們八個人，甚至多于八個人，全部都要磨成圓形，大家才會配合的好。不能說你今天不舒服你不想練，那大家就沒法再練下去了。現(xiàn)在做一件事情我會想，我做了會有什么樣的后果，不是像年輕的時候那么沖動，做錯事再后悔，會更冷靜，也會更能吃苦，2008年的時候，我去做奧運會的志愿者，我聽到有的志愿者抱怨，“太累啦，起得太早了”，我覺得這根本就不是事兒，我們那個時候都起得很早，在運動員看來，其實這根本不算是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