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侖：請寬容青春期的惡之花

　　我們的市場經濟體制正處于青春期，所以臉上的疙瘩、痘痘所反映出來的問題，也反映在產品質量、工商文明、企業(yè)倫理道德上。

　　■文/馮 侖，萬通集團董事局主席

　　中國整體的商業(yè)環(huán)境在社會急劇轉型時期面臨著非常多的挑戰(zhàn)，其中一個就是對商業(yè)倫理。不管是水、藥、飲料、互聯(lián)網等領域出現(xiàn)的問題，實際上都是公眾在特殊階段表現(xiàn)出的一些特殊的關切。

　　問題的產生有兩個方面：一是企業(yè)自身對于產品質量的忽略，以及極少數企業(yè)在道德方面的失察和失誤，乃至于是違法犯罪的行為造成的；二是來自社會進一步的開放發(fā)展，以及媒體和消費者對產品標準的不斷提高而造成的。當媒體和消費者在全球化時代使用全球化標準來看今天中國的很多產品，就出現(xiàn)了問題。

　　我們不能夠簡單地對現(xiàn)在所有的食品、商品問題進行道德批評，應看到它是歷史進步過程中的一個階段。由于我們的標準在提高，我們才發(fā)現(xiàn)問題在擴大。即使在西方，同樣有個別企業(yè)的產品會遇到這樣一種道德和技術上的挑戰(zhàn)。這是一個長期的問題。

　　在美國公司治理結構中，幾乎看不到股東，你只能看到CEO。CEO強調股東利益最大化，實際上是強調他們管理團隊利益的最大化。而管理團隊的利益最大化，都是短期利益最大化，短期利益最大化實際上都在犧牲客戶的利益，而犧牲客戶的利益，最終也使股東的利益不復存在。在競爭過程中一定會忽略客戶的價值，也會忽略社會的道德要求，最終使這個企業(yè)不復存在。

　　在歐洲是相反的情況，歐洲非常多的是家族公司，很多公司存在達數百年時間。它們的治理結構中，股東利益最大化實際上就是家族榮譽第一，也就是生命安全第一，終極目標就是客戶安全第一、服務質量第一和社會道德第一。這樣的治理結構，反而讓股東利益和客戶利益以及社會道德變成了一致性的追求。

　　中國有中國特殊的情況，社會發(fā)展和轉型太快，包括經濟、社會、觀念、行為模式、消費模式轉型等，我們的法律、食品的標準、產品的規(guī)范要求等，相對于商業(yè)競爭、產品競爭和企業(yè)進步來說有滯后性。比如說我們現(xiàn)在很多檢疫的標準，食品、藥品的標準可能都是一二十年前的，但是企業(yè)由于競爭的壓力，它們有自己的研發(fā)，有些產品反而走到了政府標準前面。

　　但還有少數企業(yè)是不屬于這種情況的。它們是為了競爭，為了能夠在產品銷售方面制造一些噱頭，通過成本上的投機取巧，不負責任，完全從商業(yè)利益角度出發(fā)，使企業(yè)在產品質量、食品安全、藥品安全方面，把人的生命和客戶的健康放在了第二位，而把自己的利潤和資產快速增長放在了第一位。這樣一個順序的顛倒，實際上是企業(yè)價值觀的顛倒。

　　這種根本性的價值觀顛倒，會導致我們談到的“惡之花”的盛開，也就是說會使企業(yè)在經濟發(fā)展過程中，走上一條自我毀滅的道路。特別是關乎社會穩(wěn)定，也關乎人的生命健康和下一代成長的藥品、食品行業(yè)，這種價值觀順序的顛倒將是一個致命的陷阱。

　　對于中國企業(yè)的未來，我想社會轉型的完成還要一個相當長的時期，至少還要十年、二十年，我們的工商文明、商業(yè)倫理才能夠逐步趨于完善和穩(wěn)定，才有合理的社會體制結構。那么在這一二十年當中表現(xiàn)出來的媒體、客戶、社會、企業(yè)、公眾的各種各樣的不適應，和感受到的一些浮躁以及怨恨、矛盾、沖突，都將大量存在，也是極其正常的。

　　這個階段就相當于一個人的青春期，不像大人也不像小孩，你要把她逼回到小孩階段去，這個人就廢了，但是你耐心地等待她、引導她、教育她，她就變成了大人，就有希望擔當重任。

　　中國目前的社會就處于這樣一個狀況。對于社會變革來說，30年是非常短暫的。中國社會建立起的市場經濟體制，目前正處于青春期，所以臉上的疙瘩、痘痘所反映出來的問題，也反映在產品質量、工商文明、企業(yè)倫理道德上。這種過程我們必須要忍受，必須要期待，也一定要相信，我們能夠看見“亭亭玉立”的市場經濟，看見一個朝氣蓬勃的市場經濟，一個完美健康的市場經濟。它就在我們面前并不遙遠?！?/p>